離開餐廳的貓姬,在走廊上遇到酷拉皮卡。
沒有平常的溫文笑容,酷拉皮卡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,算是與她打了招呼,便和她擦身而過。
水藍色的眸,潛藏著暗潮洶湧的寂寞。
相同鬱悶的心靈碰撞了,貓姬悄靜的跟隨在酷拉皮卡身後。
*******
酷拉皮卡傾倒汽油,沉默整理著窟盧塔族的遇難船。
貓姬輕靠船艙的門框,身旁是前來關心酷拉皮卡的雷歐力。
酷拉皮卡在她取得客房鑰匙之後出現,左手緊握著窟盧塔族傳說中,具有驅火防水神力的黃金墜子。
她知道酷拉皮卡不是要換取住宿費,只是想問吉那有關於窟盧塔族的淵源,或是線索,
任何一丁點,有關於族人的情報……
她無法完全體會失去整族同胞的感覺。
也許是她比較幸運,穿越前她只經歷遠房的親戚過世而已,對她並沒有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。
酷拉皮卡的沉重悲傷,
最接近的狀態應該是親人間的死亡吧。
她從來沒想過,也完全不敢去想,自己最愛的家人死亡這件事。
雖然總有一天會到來,她卻寧可逃避裝傻。
因為她知道,那是她無法承受的痛苦……
日日夜夜,每分每秒,
彷彿存在於空氣之中,刺入毛細孔般的哀痛。
現在僅是稍微作一點聯想,她就不能克制的落淚。
如果她的親人被莫名殺害,她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報仇。
比起來,她的小小愛情創傷,根本算不上什麼。
貓姬有感而發,柔美的嗓聲輕輕唸著……
天上太陽地上綠樹
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
我們的靈魂來自於天上
陽光及月光照耀我們的四肢
綠地滋潤我們的身體
將此身交給吹過大地的風
感謝上天賜予奇蹟與古魯索土地
願我們的心靈能永保安康
我願能與所有同胞分享喜樂
願能與他們分擔悲傷
請你永遠讚美窟盧塔族的人民
讓我們以火紅色的眼為證
背對貓姬與雷歐力的酷拉皮卡,僵直了身體。
「……妳怎麼會知道窟盧塔族的祈禱文?」
「我……我在網路上查到的……」她被情緒感染,想到就隨口唸出來了,穿越前忘記在哪裡讀過的……情急之下,貓姬編造一個善意的謊言。
酷拉皮卡倏瞬站起,回頭激動詢問貓姬:
「妳是說網路上有關於窟盧塔族的資料嗎!?」
「只有提到這段祈禱文而已,對不起…酷拉皮卡……我也想知道更多的情報……」貓姬難過真誠的說。雖然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,但是關於這件事,她一點忙也幫不上。
酷拉皮卡落寞點燃和雷歐力借的火柴棒,朝堆疊好的易燃物一扔,熊熊烈火延燒。
美麗血紅眼,猶似無法抹去的印記,時時刻刻提醒著他……
「紅火睛……像火一樣紅的眼睛,窟盧塔族的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,瞳孔的顏色會轉變為烈火般的紅色。愈是在那種情況下死去,鮮紅色將永遠留在瞳孔之中,那種鮮豔的顏色,被比喻為世界上七大美色之一。這就是窟盧塔族被幻影旅團滅族的原因……我親眼目睹,那些幻影旅團殺害的族人屍體,他們的眼睛一個也不剩的全部被挖走。直到現在,我還記得……」
酷拉皮卡沉痛的閉上雙眼。
「那些空洞的眼睛對我訴說著……內心的怨恨。」
恢復一貫的冷靜,酷拉皮卡表述自己的推斷,
「這艘船很可能是,有些族人想逃離幻影旅團追殺的進修,卻遇到了船難。唯一慶幸的是,他們並沒有遭到幻影旅團的毒手。」
離開了著火的船,貓姬與酷拉皮卡、雷歐力佇立在岸邊。
哀悼的汽笛音響徹雲霄,海鳥群飛,吱吱嚣叫。
是小傑和奇犽按的吧。貓姬看著酷拉皮卡將手中的黃金墜子,伴隨著某種祈念,使勁丟進火堆。
「我發過誓一定要親手抓到幻影旅團的人,把同胞們被奪走的眼睛一一還給他們。所以現在,我只希望他們能安息。」酷拉皮卡平穩的聲線下,獨自承擔著所有痛苦與悲恨,和對報仇的執著毅力。
雷歐力厚實的手掌搭上酷拉皮卡的肩膀,給予他些許精神力量,
「為了完成這個悲傷的願望,你能做的就是當上獵人,你一定要成功。」
烈焰,火紅眼,血染的夕陽天空,輝映成的顏色是——
無盡的哀傷……
*******
陪雷歐力、酷拉皮卡回他們的房間後,貓姬便與他們暫時告別。
好沉重……
可能是酷拉皮卡的關係,或是自己的問題……
應該是待在氧氣稀薄的火堆旁太久了吧,腦筋也變得昏昏沉沉的。
身體、心裡,今天所有一切都到達她能承受的臨界點。
拖著凌亂破碎的情緒,不知不覺已經走至伊耳謎的單人房。
杵在門前,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正在進行什麼失心瘋的愚蠢舉動。
是為了什麼?
報復西索?
有什麼意義嗎?
…………
不想再去管會不會後悔了,這樣比較快樂,腦袋也不會炸掉。
就像轉緊發條的機械玩具,短暫喪失意識的貓姬,打開門、關門、靠近床。
依著幽暗的光線,隱約瞥見床上有團人影。
「伊耳謎,我來了。」貓姬有氣無力的說。
沒有反應,是懶得開口吧。
想起伊耳謎光陰似金的個性,體貼的貓姬掀拉棉被,躺上空著的另一邊,側身轉向背對她的伊耳謎。
尚未感受到伊耳謎的碰觸,貓姬出聲催促:
「伊耳謎快點吧,你的時間不是很寶貴嗎?」
唉,就算是朋友價,伊耳謎你也不能像屍體一樣,死躺在床上都讓她自己來吧。
打了折,內容就跟著縮水了嗎?
她腦袋現在是亂轟轟的空白一片,沒有辦法想太艱深的問題。
身旁的人仍是沒動靜,只有微弱的呼吸聲,她從薄被中伸出一手,輕拍伊耳謎的背。
掌心的觸感是赤裸皮膚,表示伊耳謎脫好衣服了?
「伊耳謎……你……不會是寢落了吧?」光這樣就花掉五分鐘,她要強烈抗議不能算在任務時間內。
貓姬探頭瞧往伊耳謎的臉,睡著了?
果然眼睛是閉著的。
……伊耳謎頭髮怎麼變短了?還是紅色的?
難道伊耳謎有情趣角色扮演的變裝僻好……
想不到易容術還有這種額外附加功能……
貓姬疑惑發呆之時,那雙閉著的眼睛睜開了。
狹長的眸配上灰色的瞳。
她認得那雙眼睛。
在夢中,在現實中,千萬次浮現,糾纏她心思的眼睛。
「西索……」
當她叫出那人真正的名字,也被快速翻身的那人壓制。
「妳就這麼想成為伊耳謎的人?」西索戲謔的磁性嗓音,隱含著輕蔑嘲弄。
是羞辱的感覺。首次在這種情況下,貓姬膽敢反駁挑釁西索,
「不行嗎?我就是想成為——」話沒說完,她的嘴就被堵住,西索粗魯的吻著她,沒有一絲溫柔。
貓姬傻了一下隨即清醒,發洩報復似的,她故意狠狠咬破他的唇。
停止了動作,西索撐起肌理分明的半裸上身,居高臨下的俯視她,暴戾逼人的冰冷眼瞳,猶若漆黑夜幕中伺機捕捉獵物的野獸。
魅惑的嘴角微微扯動,被貓姬咬傷的唇滲沁緋絲,但西索並未如往常般伸舌舔拭。
她竟然有些畏懼。
比第一次見到他時,還要更令她惶恐。
多久,沒有這種感覺了?
從去年試驗到現在……
那個時而溫柔,時而捉弄她,總是會在危急時解救她,掛著漫不經心的慵懶微笑,從容遊走於各種困境的倨傲男人……
失神的貓姬面前,西索優雅邪意的笑了。
銀亮的灰眸驟地黯然,深沉見不著底,渲染上濃濃的熾烈黑焰。
那是一種,噬人的,慾望的,帶著複雜情緒的瘋狂眼神。
揚逸弧度的雙唇,滴落了黏膩液體,在她臉頰上暈開。
炙熱滾燙的,屬於西索的血液。
她不禁顫抖的同時,西索再度傾身欺向她,危險致命的氣息恍若奔騰海嘯襲捲而來,
西索用力拑住她的下巴,靈巧滑膩的舌直驅闖入,貪婪吸吮掠奪著她的唇舌,
趁呼吸喘氣的空隙,貓姬含糊不清的出聲抵抗,
「嗚嗯、放開我——」
惘若未聞,西索反而狂烈的加重需求,毫無憐惜的齜咬她軟嫩唇瓣,
源自兩個不同人類的鮮血,腥羶詭蹫的混合交融在一起。
好痛……!
感受到痛覺,貓姬使盡所有力氣推開西索,
「你聾了啊!我叫你放開我沒聽到嗎!?」
擺脫了西索的控制,貓姬欲起身,左腳才剛接觸地面,就被未知的力量猛地拉回床上,纖瘦的背部撞擊至床墊,隱隱作痛。
貓姬低頭望視禁錮自己的東西,身上隨處纏繞著西索刻意顯現給她看的念,
手腕、手臂、腰部、大腿、腳踝……
去你的伸縮自在的愛!
無論是實質的,還是無形的,她都恨透了!
「你——」
不等貓姬發怒,西索以比她更強悍霸道的攻勢,徹底侵略佔領她,狂風暴雨般肆虐她嬌柔的胴體。
從驚訝到害怕,從生氣到憤恨,從無奈到無助。
經過一天的情緒起伏,貓姬變得極其脆弱,身體的刺激和精神的游離,形成了強烈對比。
西索愈飢渴探索,她的心智愈抽離。
彷彿存在於虛無飄渺的幻境,記憶裡最不願回想的零碎片段逐漸呈現,
壓在她身上的男人……
你是誰……?
想反擊無法動彈……
身體也僵硬了,
內心的畏怯……
一雙猙獰的奇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她。
眼形似核桃,橘紅色眼珠如昆蟲的複眼不時滾動,幾乎快看不到眼白。
「小妞,向我求饒吧,或許我會饒過妳。」
「尖叫吧!愈叫我愈興奮!」
馬蓮傑拉比奇!
在侵犯她!在猥褻她!在強暴她!
瞬間崩潰——
「啊——呀——!!」
像精神病患被綁在床上一樣,貓姬掙扎撕扯,聲嘶力竭的尖叫。
西索愣征看著身下的人兒。
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她。
讓他想起——
珍貴的東西往往都是易碎的。
外殼極為薄弱,每次拿在手中旋轉,就會交錯出各種不同的耀眼炫芒。
在其他光線照射下,總有意想不到的絢斕顏色,裡面蘊藏著連他也無法看清的美麗靈魂,每每皆能吸引他的目光。
一直以來,他小心翼翼收藏,捧著的彩色卵,驀地握得太緊,居然……
捏碎了。
………不是他想要的。
至少,現在不是。
西索神色劇沉,收回伸縮自在的愛。
身體獲得自由,貓姬卻還是失去理智的哭喊,四肢急亂揮動。
「沒事了。」抱住貓姬,西索輕舔她蒼白腮頰上的淚珠。
持續發瘋的貓姬,指甲抓傷西索肩膀、後背,留下數條刺目驚心的殷紅血痕。
「小喵咪聽話……嗯?」西索不為所動,依然穩穩摟緊了她,在她耳邊柔聲呢喃,撫摸安慰的手,沿著她的黑棕色長髮,順滑過優美的背。
許久,
貓姬終於鎮定下來,攬著西索的頸脖,將臉埋入西索懷中痛哭。
「乖哪,不會再有人傷害小喵咪了哦。」西索纏綿親吻她的秀髮,任她溫熱的淚水沾濕他健碩胸膛。
沒有言語,兩個人靜靜的擁抱依偎,只有清晰心跳聲,規律的相繼響亮著。
待貓姬不再啜泣抽噎,情緒平復後,西索幫貓姬拉好衣服,坐在床沿盯著她。
陰暗的小房間流轉著空寂氤氳,恍惚耳聞一聲嘆息。
「為什麼找伊耳謎?小喵咪不知道~我喜歡妳嗎?」西索低啞的嗓音,透露幾許無奈。
他說了,西索說出了他喜歡她。
但是她為什麼沒有感覺高興?不是一直很期待的嗎?
貓姬坐起身,精緻漂亮的容貌上只有慘淡二字。
「因為我不想喜歡你……」
「哦~為什麼?」
「因為……因為……你又不是真正喜歡我。」咬了下唇,貓姬別開臉。
「呵,那妳告訴我~什麼是真正的喜歡呢?」
「真正的喜歡就是……反正不會是像你這樣玩膩了,就又不喜歡……」一時不知如何接話,貓姬語無倫次的表達。
「這樣哪,可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會玩膩呢。」
「又不是時間多久的問題,是你的心態問題。」
「嗯~心態?」
聽著西索稀鬆平常,似乎在談論今日天氣不錯的說話語氣,貓姬一股複雜的窒息鬱悶爆發,
「你、你的喜歡是人對人嗎?還是人對玩具?人對寵物?就算是人對人,是男人對女人?你有站在對等關係上,拿出感情真心去喜歡一個人嗎?還是這些感情都是你西索創造的遊戲而已?你知道嗎,一秒鐘,只要曾經有過一秒鐘,你能像我喜歡你一樣,我就有勇氣,可以無所畏懼的繼續喜歡你,可是,你卻殘忍的連一秒都不肯施捨給我!」
對於貓姬連串的問題,西索沒有回答,只是沉默的注視她。
柔和燈光映照著西索略長的紅色直髮,半側的面頰,沒有星星與淚滴的妝彩,乾淨純粹的臉龐,將他精工雕琢的深邃五官襯托得亦發俊美,宛若一尊——
凡人不可觸碰的神祇。
貓姬深褐眼眸認真凝望西索,想穿入他的內心。
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小丑打扮以外的原本模樣。
沒有小丑面具的你,卻有著令人更難以看透的細密偽裝。
「跟你講這些,對你來說我想是太深奧了。你只知道不斷挑戰與你實力相當的敵手,玩弄有興趣的事物,和尋找小果實栽培吧。西索,在你心中除了戰鬥殺人玩遊戲之外,還有些什麼嗎?」
西索微抿的唇依舊沒有牽動。
貓姬漠然垂下眼簾,非常小聲的,自言自語般,
「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……」
「可是,請你不要再來影響我了,你開的遊戲我有不玩的權利吧!哈哈哈哈!」苦澀哽咽說完,貓姬倏地站起,突兀的大笑離開房間,好似她才是行事風格怪異的西索。
眼前景幕變得模糊,她知道,她又哭了。
枯坐在殘缺的廢墟中,崩塌了,她的世界。
就像經過歲月洗禮,好不容易才破土而出的小嫩芽,還來不及享受陽光滋潤,就被人狠狠的重踩一下。
早就了解的事實,攤開來仍是會心痛,她知道西索的沉默就代表承認,只是不想說出來傷害她。
但結局還是相同的,無論是說與不說,都一樣刺痛她的心。
其實自己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,如果西索講出“我愛妳,貓姬。”,
或是“妳是我這輩子唯一愛的女人!”這種話,那他根本也不是她所愛的西索了。
只是,她以為會有一點點不同的,會有一點點進步的,至少,也不是完全的無言以對。
還可以說什麼呢?還可以祈求什麼呢?
西索,他就是這樣的人啊!
能愛嗎?值得愛嗎?應該說能不愛嗎?就算不值得,她就能不愛他嗎?
原來愛情,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。
貓姬沒有回到原先被分配和西索一起住的房間,
她靠著牆壁癱軟在角落處,捲曲著身體,像一隻受傷的流浪野貓,安靜舔拭自己的傷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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